所謂“大朝臺”,是一種持續(xù)了1600年以上的朝山活動,在這漫長的歷史進程中,西迄中亞、南至印度、北達蒙古、東到日本的佛教信徒們,為了尋求最圓滿的人生智慧,跋涉千里萬里,遠渡流沙瀚海,來到位于中國東部的五臺山,在持續(xù)68KM的起伏攀升中,虔誠朝拜供奉在華北地區(qū)五座最高峰臺上的五方文殊菩薩——南臺錦繡峰(海拔2485M)智慧文殊菩薩、西臺掛月峰(2773M)獅吼文殊菩薩、中臺翠巖峰(2895M)孺童文殊菩薩、北臺葉斗峰(3061M)無垢文殊菩薩、東臺望海峰(2794米)聰明文殊菩薩。成就了世界持續(xù)時間最久的朝山活動,和“中國十大經典徒步線路”之一。
這條傳奇的朝山線路上,留下了太多朝臺者的精彩故事。本文不想復述直播中“拓跋宏開基五臺”“佛陀波利傳經五臺”“趙州從諗九朝五臺”“圓仁、奝然再造五臺”和“徐霞客考察五臺”等古代朝臺者的故事,而想把視線拉回到身邊、拉回到當下:我的第一次朝臺是在1996年的9月,從塔院寺出發(fā),經菩薩頂、三泉寺、壽寧寺、玉花池,穿過針闊葉混交林、常綠針葉林、落葉針葉林、由“鬼見愁”構成的高山灌叢、牛馬遍野的亞高山草甸,直達“巔巒雄曠,瑞靄浮空”的中臺翠巖峰。
臺頂上建有當時華北地區(qū)最高的氣象站,氣象站的工作人員和我說,馬上要進入長達半年的封山期了,這半年中,要儲存好足夠的糧食,還要面臨極端風雪的考驗。經常要清掃埋過窗臺的大雪,查看氣溫、濕度等重要信息;經常要爬到十幾米的高桿上,打碎堅冰讓風向標正常轉動……。真是讓人難以想象的艱苦。
氣象站旁是由低矮石屋建成的演教寺,殿內陰濕寒冷,寺僧知我還沒吃飯,就開小灶熱好中午過堂(吃齋)的飯菜——大碗的臺蘑燴豆腐,又聽我說要去北臺,知我身上的單衣無法抵御北臺的寒氣,就拿出自己僅有的大衣:“能還則還,不能還則結緣相贈”。寺門前,臨行時的微雨已經轉成霰雪,而我的眼淚卻簌簌而下。
到達“華北屋脊”北臺葉斗峰時,云開日朗,有僧人披棉被在巖石上打坐,宛如雕塑,連日陰雨,寺院里的棉門簾窗都能擰出水來,可想生活條件之艱苦。這里是華北的“高極”“冷極”“雨極”“風極”,我沒有膽量在寺中過夜,就沿紫霞谷經妙德庵回到了臺懷鎮(zhèn)。
此后數(shù)年,以臺懷鎮(zhèn)為原點,我十余次朝拜五大臺頂,上千次帶領游人巡禮五臺圣跡,并在2010年,應五臺山區(qū)政府之請,撰寫完成《五臺山導游詞新編》,又延宕至 2020年4月,結集為《帶你大朝臺》正式出版發(fā)行。這本書,是對我青年時期朝臺歷程的回顧總結,也是一本寫給游人的朝臺指南。知名文化學者、中國作協(xié)會員雪小禪女士還為本書傾情作《序》。 我知道,《帶你大朝臺》出版只是對20年前五臺山導游生涯的回顧式總結,人生的“大朝臺”,卻一直在路上。 可喜的是,這本書的出版讓我結識了同期由“太原行者戶外”改組成立的“大朝臺文旅公司”幾位合伙創(chuàng)始人。今年7月23日,由大朝臺文旅公司組織的“百名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首朝盛典”正式啟動,這也標志著時隔20年后,我將用雙腳重新丈量大朝臺之路。只是如今的自己,已是雙腎衰竭并經歷了半年透析、十次手術的“慢性病”人。是否要走完68公里的行程?行否能完成這次對身體和意志的全新挑戰(zhàn)?大家都勸我適可而止,而一旦真正踏上大朝臺的旅途,卻再也無法控制并停下自己的腳步。在持續(xù)7天的活動和行走中,我感覺自己日漸沉悶的人生前路忽然閃亮一片新的天空。
活動中,我被分在第八組。在私家定制的《英雄八組》紀念冊中,我這樣寫下開篇: “庚子蓮月,時值盛暑,大朝臺文旅公司召集108位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,聚義清涼山,結伴大朝臺。 八組入伙最晚,而人氣最盛。一路恭行圣地,觸撫山川,在南臺頂同發(fā)“行清涼凈土,護綠水青山”之愿,并親力踐行:巡山拾垃圾,平等助眾生,長歌暢胸臆,長頭叩文殊。漫漫70公里朝臺路,八組家人,風雨同舟,互幫互助,在激烈競爭中,不以個人體能爭先,而以團體智能巧勝,連續(xù)四天獲得團攝、個攝、美文、點贊、感動人物等各項評比第一名,最終全員朝遍五臺頂,抵達鴻門巖,英雄八組之名遂傳遍百八首朝大軍。 八組英雄者:隊長郭大俠,大姐田志芳,大米哥楊憲鵬,復盛公宋辭,浪濤張學明,秘境書房姜劍波,虬髯客任波,妙音天女杜鵑秀子,100齊波,頤圣堂王澤,龍龍子原玉龍?!?/span> 這段文字雖是寫給八組,卻同樣適用于其他七個小組。人與人之間的真誠、善意與溫情,就這樣在大朝臺的行旅中,自然達成。 9月11日,“大朝臺文旅公司”推出的第二次大朝臺活動,我把剛剛高中畢業(yè)的女兒也帶上了。我想以這樣一次活動,作為她最珍貴的“成人禮”和大學“第一課”。高考后的女兒,從精神到身體都可以用“虛弱”二字來形容,而她卻要以這樣的“虛弱”之軀,遠離生活了18年的家鄉(xiāng),進入半獨立的大學生活。如何調整身心,如何重振信心,我把希望寄托于大朝臺。
“對我而言,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,因為在這一天,我完成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壯舉——徒步征服五座臺頂。 一路上,大家盡心竭力地照顧著我這個最年輕的選手,走不動時,數(shù)不清的零食會塞到我的口袋里;想放棄時,看看頂著工作壓力與身體不適仍在堅持行走的叔叔阿姨們,我就不會再說一個差字。至于著路上鼓勵我的、陪我共同前進的、照顧我的、借給我裝備的人,更是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如果沒有身邊的人們,我不知道自己會在哪里。 從前我一直認為,與大人打交道是一件味同嚼蠟的活計,大朝臺顛覆了我的思想。從前我還一直認為,比賽就是比賽,爭先恐后、你追我趕、針鋒相對才叫刺激,大朝臺再次顛覆了我的思想。當兩個隊在東臺牌樓前互相配合著給對方拍視頻時,當好多個隊手拉手一起沖過終點線時,它已從比賽升華為了交誼、團建活動。友誼第一,比賽第二,這是我們共同的宗旨。 感謝我的團體,感謝所有的家人,不論之前身在何方,我們在這里,就是一個家?!?/span> 當她強忍著早已忍不住的淚水站在“感動人物”領獎臺上,我知道,這孩子的人生以更強健的模式,重啟了。 11月4日,我?guī)П本┚G維文旅的同事們,來到自己20年前大朝臺時經過的玉花池。寺廟已從一片荊榛廢墟中堂皇重現(xiàn),羅漢堂中,依然給那位傳說中走失的鐵羅漢留著空位(唐代一位僧人在正定鑄造500鐵羅漢,結果在回玉花池的途中,一位鐵羅漢凡心閃動而現(xiàn)出真身、無法挪步,于是玉花池羅漢堂中只有499個羅漢)。那位羅漢,恐怕就是我們在繁忙現(xiàn)代生活中丟失掉的“初心”和“使命”吧。大朝臺,就是要尋回這樣的“初心”和“使命”。我又想起了20年前為自己的定下“使命”——做一名學者型、專家型的“導游”,帶領游人深入傳統(tǒng)文化的秘藏。
如今,初心已經尋回,使命仍在前方。前幾日,我和大朝臺文旅公司確定了當前要完成的三個使命:一是重繪《五臺山圖》,為朝臺人提供具有地理和精神雙重導引價值的實景地圖;二是重走圓仁“五臺山巡禮”之路,推動五臺山重新走向世界;三是借助一圖一書,從深度和廣度兩個層面推出西起印度東至日本的一系列大朝臺線路。通過以上工作,依托五臺名山,致力推進“一帶一路”上的文化交流和經濟交往。
“看不見自己,只看到高高在上的理想?!贝蟪_的初級形式是為了更好的自己和更好的人生,朝五臺,朝文殊;大朝臺的終極意義是為了更好的人類和更好的世界,朝己心,朝理想。 愿與眾多朝臺者一起,勇猛發(fā)心,精進前行,向著各自的理想,一步一俯首,一步一升華。